文章自娱戏

唐山海对秦日月。

唐山海*于曼丽 | 已遣蛾眉等候(一)


第一次看见照片的时候,唐山海有点诧异。

女孩子的眼睛,居然也会有十足的杀意吗?如果看向女人,就有种抽干对方血液再使她们自惭形秽之感,唐山海下意识地想去翻看文件后夹附行刑单上的姓名——“锦瑟”。

一弦一柱思华年,锦瑟无端五十弦。

“实在是,很有意思。”

一个足以瞬间弹奏起数段风流韵事的名字——江湖女,可怜人,心比天高,跌落尘泥。唐山海想,弹子石监狱里可容不下这样一个人,但投入乱葬岗?更是可惜,不如让她回一回光。

于是乎,唐山海在行刑单上圈下了这个名字,他说,“留下她,下午我去弹子石看一眼。”

幸之又幸,那时候,唐山海坐的正是时任军统局行动处处长位置,而弹子石监狱被军统局接管已有半月。少年高位的他想,让他碰上这样一个、未来数年他都再难见到第二个的、拥有如此摄人本钱的女孩子。

多巧。


弹子石监狱门口。

独自驾车而来,随手熄了车火,唐山海擎一把黑色钢骨雨伞下车,整了整身上纤尘不染的浅蓝色缎面西装,一个踏步穿过了监狱外头的锈斑满满的铁栅栏门。

因为早交代下去缘故,自然有人把他带到想去的位置,地方还挺深,要沿着昏暗走三分钟。

走到深处,唐山海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比自己想象中要年纪小得多的女孩,她在监狱中正靠着墙休息,睡得很不安稳。唐山海握着手帕的手便放下来挥了一挥,止住了狱卒可能的聒噪。

“不要吵醒她,”唐山海说,“人我提走,把她的东西找出来,要签什么手续,三日内去军统局行动处找我批条子。”

这监狱虽不是被行动处接手,却恰好在唐山海兼任的机要室权限范围内,放与不放只在他一念之间,无人会要求他给出论证。

想一想,他又道,“对了,除了花名锦瑟,她有没有别的名字。”

文件里应该有,当时没有细究,现在来看,唐山海想,锦瑟两字未免凄惶无依了些,这个女孩子分明有一副能立地而生的精魂。

“于曼丽。”

到底还是醒了,女孩子开口时声音透露几分清冷,好似可以破开空气,“于是的于,曼妙的曼,美丽的丽。”

“于曼丽,”唐山海直接问她,“——我曾听说你是自首的,杀人之时,可有想过失败。”

于曼丽答,“全凭命运安排,杀得了就多杀。”

“那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,”他指着于曼丽对面的四个红字,又问她,“你觉得,你现在还能杀人吗?”

他似乎暗示得很有几分显白。

“如果这是先生眼里我的价值所在,”于曼丽平静答,“不能,我只杀与我有仇的人。”

唐山海摇摇头,“要是我说,这是惟一能救你的方式,你会愿意为我杀人吗?”

佳人轻笑,“我都不知道先生名姓,谈何为了先生做事?”于曼丽轻轻整理耳边鬈发,“藉口终有一日会变成现实,锦瑟早就死了,于曼丽也可以死。”

她依旧拒绝。

可唐山海却沉默着伸了手,身边狱卒停顿两秒,才醒悟过劲一般把牢门锁匙放在这位手心帕子上。他看也不看随手掷进牢里,发出“当啷”的清脆响声,“好一个可以死——自己决定吧,跟着我,不想干杀人行当之前,我可以保证你手上不沾血。”

说完,唐山海转身就往外走,那一方手帕也在快走时被扔进刑讯室的炭火堆里。走到门口,他在雨中点了一只哈德门香烟,另一只手又在撑伞,吸两口,唐山海“咈”地吐出一团白气。

这支烟几乎燃到只剩三分之一。

看来自己今日举动多半是徒劳一场,唐山海也不生气,抿抿唇,把烟掐灭团在手心,说不清心情地准备离开。

突然,一只柔软无骨的手很直接地伸来握住他的伞柄,一看就知那只手属于眼睛特别亮,嘴唇特别红的于曼丽。

唐山海于是轻轻把伞向这女孩子方向倾斜,他撑伞的手并不是两人中间的右臂,且右手手心里还有未扔的烟蒂,于是这不顺手的姿态便又多了几分奇异情绪流动。

“今天的雨不大。”于曼丽说,“比我来的时候小许多。”

死地求生说得好似闲游躲雨,唐山海忍不住扬起唇角,“我更喜欢在艳阳天救人。”他眼神似乎包含温度,“本来干净的人,无根之水一浇,反而显得脏了。”

于曼丽目光有几分闪烁,从没有人说过她干净,更没有人把她的波折遭际称为“无根之水”。

两人都有些沉默。

直到拉开车门时,唐山海才终于想起刚刚于曼丽一句话,他绅士地替她扶好车门框,看着人钻进车厢,开口道——


“于小姐,鄙人唐山海,幸会。”


评论(38)
热度(321)
  1. 共2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文章自娱戏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