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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山海对秦日月。

唐山海*于曼丽 | 已遣蛾眉等候(四)


好容易才能从逼仄训练室脱身,于曼丽的青绿军装外套有水渍自内而外渗出,肩颈上围了厚厚雪白毛巾,可见王天风尚有几分人性,早就知会学员做好准备。

对唐山海自然就没有这样周到,好在暑热已经起来,他坐在青石椅上,领口扣子微微敞开,用一本小书遮盖双目烤着太阳小憩。

于曼丽立时对这本书产生好奇心,倒不是说唐山海不像看书的人,但他更像一个看过书的人,什么书刊报纸在公众场合停在他手上反而更像是一种掩饰。于是她轻手轻脚走过去,偷看一眼后抿唇笑起来——那书竟是《桥牌十二技法》。

“书中自有黄金屋。”

唐山海并没有盹着,听见细微响声便已生出两分警惕三分猜想,此刻听见这句笑语,他揉揉眉心把面上覆盖的小书取下来,然后合上领口扣子起身,“抱歉,你坐。”自动自觉地把阴凉的一半让给于曼丽,唐山海又说,“上次在南京路输得太惨了,任务经费紧张不说,死里逃生回到重庆居然还要做平账,给处座骂得半死——”

其实挺多余解释的,唐山海想,通常来说无论人前人后,他都该是个少言语的人。

于曼丽却眨着美目暗示他继续。

唐山海摇摇头,“如果我说故事就说到这里,会不会辜负于小姐期待。”

于曼丽忍不住笑出声音,“期待?是那种唐先生已经练就翻云覆雨手,穷困之际还能靠牌九赚得行动经费的期待吗——要真如此,谁还甘愿在这翻一本旧书?不,我才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。”

唐山海也不抗辩,“嚯,开口就是经费来源,这已涉及军统局高级机密,无可奉告。”


在这种时刻这种地方开这样玩笑,两人仿佛体会心虚的走钢索式快乐,一时之间都不想转换话题,索性沉默任日光晒烤。然后唐山海说,“曼丽,不教你毕业了如何?”

一句话说得于曼丽呆住,她下意识道,“什么?”

这次唐山海看得很清楚,对方眼睛里只有诧异震惊,没有一丝一毫喜悦,他瞬间明白了,“看来你已经适应这里生活。”

唐山海话中有话,于曼丽阖上眼睛默默思索,这次没有正面回答,只是轻轻问,“为什么呢?”

为什么突然又转变态度,这次还是想她离开军校——她好像从中看出一点唐山海的私心。

可是会吗?唐山海有淡淡的有神的眸子,谦和却聪敏的话语,可他会愿意为自己施展这些法术吗?于曼丽心中“自怜”的情愫又一次渐渐笼罩住对“情”的臆想。

“因为我有新的筹码,可以提一点过分要求,然而我心中空空,索性把它留给你,可用来索要新的身份抛弃一切重头来过……”唐山海面带微笑,“用更通俗的话解释,上峰命令我下月前往上海执行潜伏任务,曼丽,我要走了。”也许很多年都无法回来。

于曼丽愣住,紧接着,她口鼻像被包裹糖栗子的油纸罩住,有点呼吸困难,她问,“是真的吗?”

“千真万确,”唐山海说,“所以才可以自私一回——即使是战争时期,这世界也不该没有快乐人。”

听完这句话,虽然唐突,虽然不够矜持,虽然……于曼丽还是拥抱了唐山海。泪盈于睫,她说不出话来,只好讲,“上海很危险。”

“何处不危险,战线横亘。”唐山海还是那样淡淡的神色,话却说得缱绻,他说,“或许从明日,或许从后日,我就要无时不刻的罗织谎言,委屈心意。到那时,对于同一战线的战友,唐山海三个字也将意味着死亡而非生存——所以啊,我才突然想你快乐些,曼丽,只要你快乐。”

话术里传递出爱情的暗示,唐山海心里其实很清楚,自己是在践行一个用情暗示于曼丽离开某条既定危险路线的计谋。

为何偏偏名之以计谋?因为唐山海自觉对于曼丽的感情太宽泛,尚且无法以“爱情”定义,也不足以支撑他说出这样的情话。在他心里,于曼丽更像是一个仍有可能归返自在生活的人,朝步落花,夜赏流萤,所以他愿意短暂的演一场柔蜜欧,唤醒于曼丽的幽丽叶情愫,诱使她离开。

可是,一个人这样苦心孤诣的想让另一个人平安,当中是否真的没有爱情的存在呢,唐山海有意回避这个问题。


于曼丽站了起来,“不,我不会离开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唐山海发自内心地喟叹,“有的选,又何必二十三年弃置身?”

“不是的,这也不是巴山楚水凄凉地啊——我自信没有选错,是因为我和唐先生一样,都想要早日投入那个生死场去厮杀。”于曼丽道,“您再怎么掩盖,都无法回避您对战线、战友、任务那种向往,一腔热忱,因为你光明烛照的盈余也分给了我。”

她握住唐山海的手腕,不让他打断自己,隔着皮带和表盘传递自己指节的力量,“我是该离开军校,但是是要以投入战场的方式。”

唐山海心底急流跌宕,眉眼却愈发舒展,蛾眉欲作英雄去,他没有丝毫道理与立场阻拦,竟也没有太多惋惜怅惘。

所以,他们现在该说的就是另一件事了。

“君迁子,”他突然说,“那是一种柿果,耐寒喜阳,去烦热能消渴。”

于曼丽心有所感看着他。

“之后应该也会有教员和你说的,但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。对的曼丽,你没猜错,它会是你的代号。”

“君迁子,听起来似乎是个有故事的名字。”

“也许有吧,但都已经消失在茫茫史料中了,选它更多是为着指向性不强的代号才适宜隐藏,霜花雪月或许涉及身份暗示。”

而且,这个三字小词不免让唐山海想起自己即将启用的代号,熟地黄。

阳光突然毫不吝啬将舒暖的流光投射到于曼丽脸上,面对这样美好的夏阳,她不无期待的问,“所以还能再见吗?”

唐山海婉转回答她,“上海很危险。”

于曼丽飞扬起一双长眉,用坚定而不容质疑的口吻再道,“可我们会活下来的。”

唐山海居然被她镇住。

于曼丽又重复了一遍,“一定都会活下来的。”


唐山海没有说话,后来,于曼丽也没有多说什么。除去俗套的告别礼节,他们一齐将这句话留作那天所有有意义对话的结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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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大家想的有一点不一样,我没想让他俩一块去上海,两个人都在76号多无趣,当然还是一内一外比较快乐,不过曼丽很快就会到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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